在春风吹拂下,你践约来到园林之中,稍立花前,独自沉吟,不知表哥约你究为何事?然而,两颗彼此的心早已相通,只是不言,未言……
自幼寄读西胪舅家,表哥郭继春与六娘青梅竹马,同窗共砚,也便难免会日久生情。恰是才郎有意,佳女有心,两人都希望能够喜结良缘,到那时候,便“花开并蒂可人怜”与“扑蝶人儿永成双”。
一切似乎都十分美好,然而,这十分美好却被一场官司打破了所有的宁静。
你父亲嗜好打官司,常以此为乐。可恨的是,这次你父亲上府城打官司后竟将你许配给府衙杨师爷之子杨子良。
当你父亲将定亲之事告诉你后,我看到你泪珠直落,本想上前安慰你,你却已晕了过去。唉,你父母中年得子,将你视为掌上明珠,又何尝不想让你留在身边,只是婚事已定,难以挽回。
或许可以退婚。
退婚,噢,这想也别想了。这桩婚事是苏氏族长亲自为媒。族长那可是封建纲常伦理的维护者,又岂容号称强宗盛族的苏氏许婚退婚。
此时,那一厢,娶妻心切的杨子良早已和乳娘走在通往揭阳苏府的路上。毕竟是乡下人进城,作为岭东首邑的潮州城,总有看不完的风光。韩江﹑韩祠﹑韩山﹑牌坊……杨家的乳娘早已流连忘返,杨子良毕竟是个秀才,看到大风景当然得吟诗作对地歌咏一番才不负才名,然而,这些都是次要的,他急忙催促乳娘快点赶路,他想快点赶到揭阳荔浦苏家,去迎娶那貌美如花的苏六娘。
一番周折之后终于到了揭阳,在苏氏族长的引见下,杨子良来到了苏府,堂上似乎洋溢着一种不祥的气氛,没有初次见面的喜悦,反而倒是有几分冷淡。子良紧忙向苏府提出即将迎亲,哪知苏父支支吾吾,苏母又称道女儿年龄尚幼,再加上婢女桃花的说理,这彻底惹恼了娶妻心切的杨子良,他怀疑六娘与人私通,并扬言要公堂相见。于是,一场本该和睦的初会便如此草草收场。
秋风总是那般寒凉,吹皱一池水儿,又扫得了满地黄叶。屋外蝉声已绝,早已不再“知了知了”地叫个不停,是的,你的心思又有谁可以知了呢?与意中人儿无法紧紧相随,倒要你嫁往那去家遥远的饶平,看来与表兄的鸳鸯订盟再也无践行之日了。孤弱的女子留身在人世又有何用呢?于是你想到了轻生。我本该劝你不可有此念头,但生性直拗的你又岂是我区区片言便可劝回的。你研墨写书,我默默看着那砚台之中所磨非墨,分明是泪。泪珠又打湿了白纸。
“窃女蒲姿弱质,命薄如丝。
东风狂暴,难以自持;
门衰祚薄,高堂违侍;
言念及此,悲不自已;
恨彼强徒,恃权仗势;
迫我弱女,投喂鱼鳖;
魂如有灵,必严惩之。”
这是绝命书,噢不,这是一封追求婚姻自由者对封建礼教束缚提交的控告书。不过,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,你已带着满腔愁恨,和着苦泪,一步步向江边走去。
你在江边徘徊,榕江水默默流淌,依旧不言。明天便是你的婚期,本该端坐闺房,涂脂抹粉,盖着头红的你如今却无助地孤立江边,或许,只有滔滔江水才是你永远的归宿。表哥啊,你现在在何处?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,难道你真的不顾六娘了吗?失望的你,噢不,是绝望的你纵身一跳,埋身在茫茫水波之中。不必将你投江描述得如何悲壮,我只见你投江那瞬间有的是悲怆,多的是无助,剩的是凄凉。
尽管后来有很多版本争论你的去向,有的说你与表哥继春乘船私奔了,有的说你被族长派人浸身江中以正礼教了。固执的我却愿意相信你孤身投江,作为一个敢于抗争又无力抗争的女子,她应该选择自己的生命方向,不是族长区区一个命令就可以将你浸没,表哥的船儿又岂能如愿将你载到遥远的地方。
一部《苏六娘》,满满皆是泪,余韵仍然回响耳畔,几百年盛演不衰的剧目,因为那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,更因为那故事背后所蕴含的深刻内涵。爱情需要自由,封建需要批判,真善美需要弘扬,斯是这部戏的真谛。